♥云献智

　　姑在小镇上寡居多年，自从我进入航空学校学飞行，就很少去姑家了。

　　我结婚那年休假回老家。父亲对我说：“你姑看见有飞机从他们镇上飞过，就对邻居说，是她侄子开飞机来看她了！她每次回娘家，都打听你的近况，你们抽时间去看看她吧。”

　　适逢农历五月初，田里的麦穗刚刚见黄。我携妻到了姑家，炕桌上正摆着一大盆泡好的大黄米，一瓷盆五颜六色的水果碎块。姑端坐炕上，麻利地包粽子呢。我们进屋时，她已经包好了满满一盆粽子。

　　见我们走到她面前，她先是一愣，带着几分疑惑叫了一声我的乳名，如梦初醒般慌忙擦干手，出溜下炕，趿拉上鞋子，仔细端详着我：“我们家的飞行员回来了？嗯，长成帅小伙了，不过模样没大变。”

　　我扶姑坐在炕沿上：“姑，你一个人，包这么多粽子吃得完吗？”姑认真地说：“这还不够呢！要送亲戚朋友，还有左邻右舍，镇子上卖菜的、卖肉的、理发的……他们不会包粽子，我都要送些去。”

　　第一次见侄媳，姑特别开心，忙着烧水给我们煮粽子。袅袅炊烟里，房间内飘荡着芦苇叶的清香、黏米伴着水果的甜味。

　　边聊边等，时间过得特别快。姑给我们每人扒了一个粽子：“快尝尝，看姑包的粽子有没有比买的好吃？”我用筷子把粽子从中间夹开，黄色的黏米包裹着红色的枣子山楂、绿色的猕猴桃、黄色的杏肉，咬上一口，软糯香甜。

　　姑盯着我问：“姑包的粽子好吃吗？”我随意答：“姑手巧，包的粽子米香软糯，水果颜色好看，又营养丰富。”妻子在旁连连点头：“姑包的粽子可比买的好吃多了！”

　　姑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：“咱们说定了，每年端午你们来姑家吃粽子！”我不敢应承：“姑啊，厦门离这里几千里地，我们工作都很忙，每年端午请假回来吃粽子，怕是做不到。”姑想了想说：“那也不怕。我让邮局给你们邮。”我们并没有把这句话当真。

　　谁知第二年端午前夕，果然收到了姑邮来的粽子。泡沫箱底层放冰袋，上面整整齐齐码满了大小均匀、散发着清香味的粽子。妻子感叹：“邮费比买粽子还贵，可别让老人家再邮粽子了！”

　　我写信给姑说，厦门什么样的粽子都有，不仅有水果的，还有猪肉、香菇、板栗的，别再花那么多邮费往厦门邮寄了。

　　谁知来年端午前夕，姑还是通过快递，寄来满满一箱粽子，一半是水果的，另一半是猪肉的，还没吃就闻到熏肉特有的香气。我不知该对姑说什么好，真后悔当初不该夸姑包的粽子。

　　这几年，每年端午前夕还是必定收到姑的粽子，不过品质大不如以前精致了，个头大小不一，包扎的有松有紧，馅料味也不如以前。

　　去年国庆节，姑的小叔一家来厦门旅游，在一起吃饭时，我才知道姑五年前干活摔了一跤，左胯粉碎性骨折，瘫了。原来这几年的粽子，都是姑请别人帮忙包的。因为姑希望每年端午我这个客居厦门的侄儿能吃上家乡味的粽子。听到这里，我的眼眶里一阵阵发热，强忍着不让泪水流出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