端午吃个杏

郭向东

  

  ♥郭向东

  1980年,我即将小学毕业。端午前一日,天刚蒙蒙亮,母亲就来唤我:“向东,你早点起来,把房前屋后扫干净,我带你上街。”听说能上街,睡眼惺忪的我顿时来了精神,迅速爬起来。

  我家房前屋后的空地不算小,一个人扫费时费力。干活时,我总想找姐帮忙。姐大我三岁,做事比我利索,早已是家里干活的主力。一大早姐已经忙着洗衣服了,我快步走到她跟前,毫不客气地请求:“姐,帮我扫地,扫完了我们一起洗衣服!”姐素来疼我,她动作麻利地拧干手里的衣物:“走,我扫地、你清沟,垃圾先堆着,等有空了运地里沤肥。”

  两人干活速度就是快,院子扫干净了,我正愁着要不要兑现诺言,姐还真是懂我,她轻声对我说:“不要你洗衣服,你上街帮我买几个杏回来吧。”

  所谓的街,其实就是乡邻临时聚集的“圩”。临近端午真热闹,一大清早,吆喝声不绝于耳。圩上太热闹,我左顾右盼,早忘了姐给我的任务。回家路上我才想起,忙求母亲:“给我两毛钱吧。”

  “东西都买好了,你要钱干吗?”母亲颇为疑惑。“不要问,等会就知道了!”担心不给钱,我故意不说清楚,显得很神秘的样子。

  母亲打量着我,最终给了五毛。我飞鹰逐兔般冲出去。顺着刚才的肉摊、艾草摊,往里寻水果摊。刚上市的鲜桃飘着脆甜味,我忍不住多吸几口,急切寻找卖杏子的摊位。奇怪,居然找不到。

  突然不远处一堆黄颜色的东西吸引我,跑过去,果然是杏子。硬硬的,还挺青涩。我顾不得多想:“来,给我称五毛钱。”摊主称重时还补上一句:“你看,秤杆上翘,多给了!”确实挺多的,我装满两口袋,边跑边用手按着。

  到家后,忙将大小二十来个杏一股脑都交给姐。她腼腆地笑了笑:“你买这么多,花不少钱吧?”来不及回答,我背上书包急着去上学了。

  端午节当天,吃过丰盛的午饭,姐拿出杏让家人品尝,酸酸甜甜的,酸得舌头发紧,甜得满口生津。“昨天还很硬,今天怎么能咬动?”我好奇地问。“她昨晚把杏放米缸里捂了一夜呢。”母亲笑着说,“你姐不知听谁说的,‘端午吃个杏,到老不生病’!”

  啊,原来姐是冲着这句民间土语。姐平时不爱说话,但心里挂念着一家老少。她曾和成年人一起去离家十多里的深山砍柴,且砍得不比别人少;她13岁就和成年女性一道插秧、割稻、收小麦,队里刚开始给她记4分工,后来队长看不下去,主动提至6分工,须知成年女性也只有8分工。其时,村里女性普遍识字不多,姐读五年级那年,自告奋勇充当夜校扫盲班“教员”。

  家乡在巢湖南岸,巢湖水深浪急,不适合赛龙舟;端午习俗与闽南大同小异。四十多年过去了,如今我已安家异乡,家乡许多习俗逐渐淡忘,唯有“端午吃个杏,到老不生病”的美好愿望,随岁月年轮的转动愈发清新,令人心生无限美好。

2024-06-11 郭向东 1 1 厦门日报 content_28571.html 1 端午吃个杏 /enpproperty-->